冯紫英轻抚常乐脸庞。白天，常乐被敖云和敖雨暴打，脸被打肿，由于他恢复能力惊人，此时几乎看不出伤痕，可冯紫英依然能摸出哪里青紫过，哪流过血。

常乐躺在冯紫英怀里，感觉头痛欲裂，痛得死去活来。冯紫英不停低语安抚，直至圆月偏西，东方露出鱼肚白。常乐昏昏睡去。

冯紫英轻轻放下常乐，撩起裙摆，快速奔向戎廉住处。戎廉刚刚打坐完毕，就被冯紫英抓住。少女急匆匆要了只小吞海贝，又灌满了灵酒，顺手拿了几瓶疗伤丹药，再次出门。

戎廉先是欣喜，冯紫英肯向他要东西，这就是个巨大的进步。到后来，感觉不对，遂悄悄跟在冯紫英身后，来到常乐住的小竹楼。看见冯紫英进了二楼房间，很快又出来，躲在暗处。戎廉的心沉了下去，干脆也躲起来，静观其变。

常乐悠悠醒转后，没有看到冯紫英，惆怅不已。在他头痛发作时，冯紫英拥他入怀，他是知道的，只是不知道冯紫英是什么时候走的。

长长叹口气，常乐缓缓站起，知道该走了。如今，他真的是了无牵挂了，真的该走了。冯紫英显然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，或者想起了过往，可他能躺在女人怀里么？不能，他要走自己的路。

失去修为不代表失去了一切，关键是看他能不能走出自己的路。如果，他从此靠在冯紫英身上吃软饭，那他就是个废物，永世也翻不了身的废物。这不是常乐想要的。

一边琢磨以后的路，一边细细品味和冯紫英的点点滴滴，两相交织，常乐头脑一片混乱，浑浑噩噩向小竹楼走去。

冯紫英正等得不耐烦，远远地看到常乐走来。少女害羞，明知道常乐不可能发现她，还是忍不住跑开，远远躲了起来。戎廉见状，脸色愈发阴沉。

常乐走到小竹楼，遽然一惊。心道：“我来这里做什么？我应该早些走才对。”转身向戎廉住处走去。

他要找回两样东西。一样是落日神弓，那是慈航给他的遗物；一样是传送令牌，那是普木送他的，那是师徒恩情。

来到戎廉住处，问了婢女知道他不在，常乐径直来到戎廉书房，坐下等他。其他的，他可以不要，唯独那两样东西，绝不能丢。

戎廉看常乐离去，闪身进到其房间，一眼看到桌上放着小吞海贝，晃了晃估摸冯紫英已经把圣医谷的灵酒都装了进去。吞海贝下压着张纸，上面字迹娟秀，正是冯紫英的笔迹。略略扫过，戎廉狠抓纸条，掌心火焰升腾，将纸条烧成飞灰。轻吹口气，飞灰消失不见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。

神识扫到冯紫英向这里走来，戎廉快速消失，却又不肯远离。暗中观察冯紫英悄悄进了房间，又喜滋滋地离去。戎廉站立良久，直到有传音符飞到他跟前，才动了动，敖雨的声音传来：“启禀主人，谷外有人求见，自称是大东朝十皇子。”

“一共几人？”

“连十皇子在内，共三十五人。”

“只带他一人去竹殿，其他人等在谷外。告诉他，若不敢就请回吧。”

戎廉闷头走进竹殿时，十皇子已经到了。

十皇子客气拱手道：“拜见圣医大人，小王蒙圣医召唤，才知咱们有过一面之缘，不敢耽搁，快马加鞭赶了来，不知圣医有什么吩咐？”

戎廉温和道：“皇子殿下请坐。”原本用来宴客的长条桌已经撤掉，换上了一圈罗汉椅。

十皇子露出巴结之色，道：“圣医大名如雷贯耳，今日一见……”

戎廉摆摆手，打断十皇子，道：“皇子殿下客气了。今日请殿下来，其实有事相询。”

“请讲。”

“我听说你很想进鬼巷，不知进去了没有？”

“圣医大人逗小王玩呢？鬼巷刚刚关闭，小王如果去了，怎么可能还在这里？”虽然面带笑容，语气既像开玩笑又像些许生气。

“殿下勿恼。我想帮殿下进入鬼巷，得到菩提叶。只是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，所以才多此一问。”

十皇子面色变化，眼珠子乱转，想了想才笑着说：“小王当然想得到菩提叶，原先几次来圣医谷拜见，就是想得您相助，可惜都不曾见到圣医。不得已，只好放弃此次进入鬼巷的机会。”

戎廉解释：“前一段我的确不在圣医谷，你我还曾在野寨见过。”

十皇子赶紧道：“当然，当然。”

“回来之后，又忙于救治一位挚友，所以怠慢了殿下，我跟你赔罪。”戎廉拱拱手，表示歉意。

十皇子赶紧拦住，道：“圣医大人如此，真是折煞小王啦。”

宾主相谈甚欢，好像多年好友，偏偏谁也不主动说起戎廉为什么喊十皇子来。

敖云急匆匆进来，靠近戎廉身边，嘴唇微动，传音道：“主人，乌木大师重伤，右手自手腕以下都没啦，据说是常乐用业火烧的。”

戎廉先是惊讶，继而愤怒，最后平静，挥手让敖云离开。十皇子是个有城府的，他早看出戎廉城府之深，比他更甚，突然见他怒形于色，暗暗纳罕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。只是主人不主动说，他作为客人也不好问。

戎廉看看十皇子，长叹口气道：“殿下见笑了，圣医谷出了些丢人之事。”

十皇子认真看戎廉，静待他继续。

“殿下应该知道，我乃东海龙王第八子。”

十皇子赶紧点头称是。

戎廉道：“我与南方孔雀明王小公主冯紫英早有婚约。”

十皇子眉毛轻挑，知道戎廉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。

“奈何，她家出了些问题，小公主跑了出来，又在天龙城被时家抓住迫害，我龙族自然不能袖手，小小惩戒一番。”

十皇子点头附和：“就该灭门。”

戎廉瞟了眼他，继续道：“常乐救了小公主，两人竟有了不清不楚的瓜葛，说起来，真是丢人至极。”说到后来，悲伤之情溢于言表。

十皇子不动声色，心道：“好戏来了，竟然自带绿帽子，真是越来越有趣啦。”

“依族中宿老意思，要将常乐抽魂炼魄，才能洗刷我龙族耻辱。与我而言，虽羞愤至极，丢人至极，仍然待常乐如兄弟，实在不愿如此。所以向族老求情，拘了他二魂六魄，剩下一魂一魄，常乐因此对我们十分不满。”

十皇子完全糊涂了，不知道戎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心里嘀咕：“要说偷情是假，他竟肯自污，说明其所图非小；若是真，你愿意戴绿帽子，与我何干？”

“就在刚才，下人汇报，常乐用业火毁了我龙族一名族老的手。即使我想保他，也不能够啦，而且我还要带小公主回东海，所以，他一定得离开圣医谷。”

十皇子真的惊讶了，这常乐有这么大的能耐？对于戎廉的去向，反而不在意。

“我希望，”戎廉正色道，“常乐离开圣医谷后，十皇子能保证他的安全，不是约束他，而是暗中保护，至少二年。”

十皇子摇头道：“常乐连龙族族老都能伤，小王可没有能力保护他。”

“他修为尽失，等同凡人，若无人保护，必死无疑。他死了，将来皇子殿下进鬼巷怕是不成啦。”

十皇子凌乱了，心想：“常乐成了凡人，怎么可能伤了龙族族老？他跟我进鬼巷又有什么关系？”转念又一想，“戎廉被带绿帽子，怕是真的，所以很多事情不肯明说。”